全食堂的人都看傻了，打菜阿姨都顾不上打菜了，透过窗口看着这群神经病，心想这群娃儿是受什么刺激了。
隔了大半个食堂，老陆都忍不住问江黎川：“这群孩子怎么了？”
别的班的老师也过来问，“小江，你们班孩子疯了这是？”
江黎川远远地看着那群站在一起，以粥代酒的少年，忍不住跟着笑，眼前的画面都有些模糊了。
他高中的时候，没有一次参与进过这种集体活动，他也不知道这种头冒傻气儿是什么感觉，但现在隔着半个食堂看着，他觉得那群孩子就是他，身上发着光，不顾一切地在这个年纪里奔跑狂欢。
那些他缺失的，他羡慕的，他现在在以另一种方式亲历。
江黎川回答说：“可不就是疯了。”
一个老师说：“这时候小孩儿真是好玩儿，叛逆的时候气死你，但你又舍不得去剪掉他们身上每一根张扬的羽毛，就是这些羽毛在张牙舞爪地发着光呢。”
江黎川觉得说这句话的应该是语文组的老师。
大家一坐下来，纷纷说：“卧槽，简直傻逼透顶了！”
“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傻呢！”
“我也觉得傻，但我就是忍不住这么干！”
“全食堂的人都看咱们，真丢人啊我日，但也太爽了！”
“卧槽，这要是真酒，咱们今晚就能喝死在这！”
尹钰觉得可能是粥的热气太蒸人了，自己的眼眶又氤氲地热了起来。
以粥代酒，食堂干碗。
多傻逼的行为。
几个月前，他打死也不会想到，自己跨了个省，从海边来到山城，会和这群冒着热腾腾的傻气的人坐在一起以粥代酒。
全食堂的人都在看，全校的人都在看。
这群人，闹着一起来食堂吃饭，闹着站起来一起喝粥，闹着喊他们班的牛逼口号，就这么幼稚粗暴又声势浩荡地告诉全校人：没错儿，尹钰是同性恋，但他是高二十一班的。
只要这个人是我们班的，你们欺负一下都不行。
大家坐下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，边吃边聊。
平常尹钰有一点独，跟班里人说话并不太多，班里也少有很主动去跟他闲聊的，但今晚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，问尹钰东问尹钰西的，比如原来的学校牛不牛逼啊，大神多不多呀，题难不难呀，比起来哪儿高考更难啊云云。
尹钰也有问必答，抛梗必接。
大家没想到，尹钰看着人间绝色高高冷冷的，那么多傻逼梗居然都能接上，原来是个闷骚的中二少年，和大家都一样，只是不外露而已。
江黎川远远看着，却仿佛自己已经身处那片喧嚣。
老陆看见江黎川嘴边的笑意，说：“放心了吧？”
江黎川一时没反应过来，“嗯？”
“这事儿，你应该一直有担心，尹钰跟全班以后怎么相处，班里其他孩子还接不接纳他，你瞧现在，不用担心了吧？”老陆说。
江黎川点点头。
他没想到老陆看出来他担心的事儿，然后他想，应该是因为老陆心里也担心着这个事儿，所以很容易能想到。
“小川，你高中的时候没干过这种傻事儿吧？”老陆用肯定的语气说疑问句。
江黎川摇摇头。
自从天天一起吃饭越吃越熟后，老陆就不喊他小江了。
“对，肯定是没。”老陆回忆道：“我记得你...直接蹦到高三了，还总不在，出去搞竞赛什么的，拿到保送，就没再回学校，不过没想到最后又去高考了。”
江黎川说：“老王非让我去，说再给他长一次脸。”
老陆直笑，说：“虽然不教你，但全校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关注你，毕竟聪明的学生见多了但没见过这么聪明的。我儿子跟你一样大，那时候还上初中呢，还叛逆，成绩忽上忽下的，我就想。要有你一半儿就好了，但有时候校园里偶尔看见你啊，我就想，还是别像了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江黎川看着老陆，等答案。
“太独了，看着让人怪心疼的。每次瞧见你，都是一个人，嘴抿地直直的，一点表情都没。”老陆说：“有一回，下雨了，你没拿伞，我在车里看见了，旁边儿所有人，要么有伞，要么两三个人共撑一把，还有男孩子顶着校服一块儿跑。就你自己，也不撑伞也不跑，和平常一样的步伐，一样没有表情，淋着雨从人群里穿过。”
那是老陆印象很深的一次，清瘦的少年，独自走在雨中，身边都是两三成群人声鼎沸，他却自成一个世界，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身边的一切，要不是雨水把衣服打湿了，他就真的如同身处另一个世界。背影里透着孤独，让老陆在车里怔了很久，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。
江黎川笑了笑，说：“想不起来了，可能...心里琢磨题呢吧。”
老陆也笑了，说：“当时没当上你的老师，没想到现在当上同事了。不过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，就是那种孤独感没了。你看着这群孩子，是不是觉得自己那段没好好经历的时光，补回来了？”
江黎川微微吃惊地看向老陆。
没想到老陆心思是真的细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天天跟你一块儿吃晚饭吗？”老陆说。
江黎川摇头，他至今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，倒是了解了邓丽君费玉清小虎队以及各种中年人喜爱的话题。
“那天江江来找我，求我一块儿跟你吃晚饭。”老陆说。
江黎川惊讶。
江江给他求来的？
老陆笑道：“那天她拿着一堆零食，老找我，说见不得你自己一个人孤孤独独地吃晚饭，但她自己又得跟好朋友一起吃，所以来拜托我，让我陪着你。”
江黎川听着，觉得心呼呼地软成了一片，暖烘烘的热气直往头上烘的感觉。
他想着黎江江歪着小脑袋为自己发愁的样子，皱着眉毛一筹莫展，终于想到了个好办法后，肯定眼睛都亮了，赶紧拿起自己喜欢吃的零食，一路蹦着跑到老陆办公室，应该先是讨好地笑一笑，然后软软糯糯地说出来意。一般黎江江这样，就没人舍得拒绝她的请求。老陆答应后，她一定高兴地蹦起来了，更加欢快地蹦着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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