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姝垂眸，遮住眼底的轻嘲，果然，失去才会后悔，真是可笑，可惜了，她就要放下了。
她想，他连恨都不配让她带去家乡，她要明明白白的回去，将所有的爱恨情仇皆留在这里。
她看了眼南烟，眸色柔和下来，有时候想，冥冥之中自有安排。
南烟站在窗户旁，看着窗外的月，马上就是满血了，想来她一定很高兴吧。
她抬起手，似聚拢了一地的月光，她不属于这里，也没有阮侬幸运，遇见了一个负心薄情的帝王。
微风拂过脸颊的长发，南烟恍然被惊醒，她有瞬间的茫然，一股触感自额头划过，南烟下意识伸出手，一瞬间好似触碰到什么，让她眼里浮现出笑意。
天道规则无情，即便是天运之人，他们也不会过多的关注，唯有在世界存亡之际，他们才会自救，其余时候都是坐看事件发展。
这几天，柳姝的心情显然趋于平静，没到最后她始终有些不安，可也许是心头压抑的东西放下，她神色更多了恬静。
月圆那日，南烟从殿中醒来，一旁的官霏堰睡得沉，南烟小心的拿出玉佩，微微展开手，玉佩穿过墙面，有一瞬间似穿越了时间的长河。
柳姝本来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，犹如陷入沉睡，玉佩中出现的光圈，包围着她的灵魂，投入了夜空之中。
南烟接过玉佩，安静的躺下，夜色下，天空划过一道微光，万千星辰在那一瞬间震荡，随后恢复。
柳姝只觉得身上传来失重感，她猛然惊醒，却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。
她一下子坐直身子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印入眼帘，充满药香味的书房，和各种中医典籍，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，柳姝几乎泣不成声。
门外传来敲门声，柳姝连忙擦掉眼泪，深呼吸一口气，“怎么了。”
“陛下，娘娘……”宫女话音未落，晋元帝就大步进去，只一眼他就眼前发黑。
赶来的官霏堰连忙扶住他，“阿弟。”
官裘推开她，手都是抖得，“怎么会，”他踉跄着走过去，颤抖着伸出手，想要握住他，却触及微凉的身体。
官裘一瞬间泄了所有力气，瘫软在地上。
饶是官霏堰心中对他有怨，这一刻也不忍的移开视线。
南烟没有进去，她站在殿外，安静的听着里面不一会儿就传来压抑的哭声。
“皇后薨了。”
葬礼那天，南烟冷眼旁观着一些妃子，她们掩饰不住的欣喜，却故作伤心的垂眸。
南烟移开视线，扶着官霏堰走在一群诰命之中。
晋元帝的失态仿佛就在那天，此后没事人一样。
只有官霏堰知道，他身上的精气神仿佛也在那天随着去了。
只是怪谁呢，官霏堰不想问也不想在管，从那天开始，谢府越发安静了。
柳姝去世不过一个月，就有人上书请立继后。
官霏堰得知以后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，瞧瞧不过一个月就等不及了，真是让人恶心。
她眉间陡添几分厌烦，竟生出几分离京之意。
那人没革职，而其余附和之人无一人幸免。
一年后，满京几乎已经忘了当初先皇后之事。
也是这年，官霏堰离京，带着女儿游山玩水，谢青聿走不掉，心情低落了一阵，那一阵陛下和谢首辅的双重压力，压的整个朝堂苦不堪言。
又是一年春，柳姝走在江南的小镇上，江南烟雨多，今日难得放晴，她一身淡蓝色长裙，漫步在小桥流水中。
恍惚间有那么一瞬，周围的人声剪纸变化，柳姝下意识抬头，竟看到桥那边，一对母女而来，母亲一身华服，眉眼宠溺的和一旁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低语。
二人从桥上走过，似有所感，那一眼穿过了时间的洪流，遥遥相对。
官霏堰喃喃自语，“怎么我好像看到一个故人。”只是等她凝神看去，却发现依旧是杨柳依依，哪里有什么故人。
官霏堰始终没回京，终于三年后，谢青聿熬不住了，选择辞官，晋元帝沉默了许久还是同意了。
扬州玉城，夫妇二人终于相见，自此在未回京。
晋元帝终究还是成了孤家寡人，最至情的姐姐也离开，心上的人也因他的纵容而亡，终究是高处不胜寒。
京都来的最后一封信，是新帝登基，彼时夫妇二人也已经垂垂老矣，南烟陪在二老面前，却始终未嫁。
临终的时候，官霏堰握住她的手，“烟烟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每次看到你，母亲都有一种庆幸，烟烟，母亲要走了，看好你父亲，别让他看书伤了眼睛。”
她合拢眸子，谢青聿沉默的替她立碑，“烟烟，为父死后，同你母亲合葬，若是有朝一日回京，替为父再看一遍这盛京繁华。”
“好。”
他此时一身烟青色衣裙，眉间有了皱纹，发丝白雪，却依旧挺直背脊，透出一身的风华。
谢青聿笑，任由南烟扶着，只是这夜临睡时，他不舍得看了眼女儿，终究是选择了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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